早熟的人
吕布布
比狼大，比鹿小
——《禅定荒野》
湖面上的野鸭子消失了
原本生得密匝匝的芦苇和太空莲
也完蛋了。你看，现在水面上
已不复往日野性的风采
旁边正在修一条绿道，尘土飞扬
白T狂人在那临时支了摊子
卖自己穿过的白T，各种白
质量不错，百分之八十来自日本
他真是个怪人
每年都会买七八十件
穿过了就摆摊，边摆边画画
也不管别人买不买
只因形单影只，沉默的面孔
一直在那儿强化这种奇异感
令人讨厌却并不丑陋
其实，我也是个怪人
今年刚好穿了九十六件白T恤
你要是怪的话我比你更怪
你要是正常的话我比你更正常
嘿嘿，好像瞎猫永远碰不到死耗子
二十年前，那个重阳节，因为女人
我来到奋谈湖
那时，这里还是第一中心
黑夜，灯火通明的道路
让醉酒的人感觉活在梦中
并不觉此城老实巴交
后来，骑马山上来了
奋谈湖地位慢慢下降
但丝毫不影响它作为老大的事实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政府迁走后，房价却依然在涨
因此，我没有理由感伤
和割断我从这里失去的女人
我必须牢记她们
像成熟的石榴，及时剥开了皮
在奋谈湖蛰伏数十年的长者
他从不在湖边踱步，只移动在书房
小区很老了，对我来说
只是个藏身的背景，但沉旧
确有一种“温馨家园”的味道
你看我楼下那几棵女贞
粗壮高大，多像完美的心灵
律动在我的窗口
太古老，太美了
无论天气怎样，它们必须凝望着
那几栋中高层的破楼，还有穿插其中
已经过时的、传统风格设计的花园
凝望着虔诚描绘它们的作者
还有从底层刚刚爬起来的邻居
凝望着秋风乍起时
颜色变深的奋谈湖
和所有离开屋子心怀梦想摩拳擦掌的人
这是多么温暖而忠诚的守候啊
历史的沧桑感在此周而复始
依循自己的记忆之味
每个人走向家门
对沉旧事物的好感影响了我的写作
然而，创新是我的性格
因此，我的压箱底的作品
都是写给未来的
最近，我写东西更飞了
心无旁骛，叙事叙述一块推进
我有各种语言场的写法，你研究一下
特别是我用词的精准性
除了小说，我最近还在写三部长诗
我这些东西全是虚构
但和虚假没有半点关系
那些意义派的不屑一顾
但话又讲回——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是精彩？是活得长吗？
其实，都没啥意思
就是一部《人与自然》，慢慢放
对自然来说很不幸
我的一生带着笑料而来
一向自负的品格伴随着偏见
这使我吃尽苦头
也成为我写作的宝贵资源之一
对于财富，早没什么兴趣了
你知道，我的职业起点很高
曾进入最早的股份制公司任高管
后来，打球认识的一个有钱人
资助我开了一家互联网公司
那时候，网络才刚刚兴起
创业的风险降至最低
所以，当我登场的时候
英雄人物的角色已经奠定
市场进入亢奋时期
像一个张着大嘴的魔幻气球
等待我不断往里吹气
等待憋圆，饱满，膨胀，发硬
不断吹气并不意味着疲累
那是一个擅长洗脑的人用来
激发大众的火炉子
越吹越旺，每天欢乐似神仙
不过三年时间公司就壮大了
员工一百五十人，一日三餐全包
每月出差费用十几万，几十万
后来，社会又进步了一点点
我还是用我吹气球那一套
以吹气，套白狼，并且信心满满
因为我爱这个世界，从无惧意
有人赚钱靠脸
有人赚钱靠不要脸
为胜利我必得鼓起腮帮
我就要死在我烧过的火炉里
无赖和疯子我都亲尝
坑爹坑娘坑亲人，坑手下
坑了那个球友吧
我是傲慢者，亦是自负者
时间证明，我是勇者
不必向女人献上玫瑰花
不必向兄弟道明来义
不必向人民写那些风花雪月
不必向员工支付劳动报酬
不必向客户负责售后
不必向一手作者致歉
不必向国家讲真话
不必在网络删除谎言
不必掩饰我是一个心中有鬼的人
只需要，统统，许他们一个
璀璨的未来
硬着心肠，红着眼睛
把好人欺负干净
让坏人感到非常高尚
要确立英雄仍然站在舞台中央
我无须交待人格
我身背巨债，独上梁山
我的脸是气球的胶质
我的心是火炉的冷铁
心中只有一个字——“干”
那时候，我不会像一个文人去思量
也不会像一个商人敢杀伐
我喜欢在黑夜里找鞋
就像死人，寻求同道
最后，我被一个年轻人救了
他开发的一款线上杀人游戏
风驰电掣，痛快淋漓
拯救了我，和我的英雄梦
从这个角度看，我
真是一个天真的诗人呐！
我追梦不懈
不怕流血不怕牺牲不怕践踏他人
我抵挡得了世间一切敌
他们骂我：自私，狠毒，骗子，狼心狗肺
他们不骂我，也对我摆出一副
痛心疾首、叹息不已、恨铁不开花的臭模样
但我已经扒了底裤了——
我依然是那个天真的小孩
有着金子一般的心！
哼，你们都不许欺负我
优先权在我这
好人权在我这
小孩子所有的权都在我这
我虽不哭，但我会喊：
你们是坏蛋，你们全是坏蛋
欺负我一个好人
你们说我错了
为什么我看不到？
因为你们的眼睛瞎了
哈哈，我厉害吗？
我的笑料还有很多
现在是午休时间
我写得多，又写得快
很多诗人看不上我的东西
说我基本上也属于走过路过
翻过那一页就不复存在
他们看不上我的语言，在这方面
我是个低手，但绝对是个高手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其实
是对语言非常苛刻的人
——这就是中国文学最恐怖的地方之一
之二，是我们所有的作品
还是以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作为出发点
那些榆木脑袋从来没想过：
为什么西方宗教在处理人性上
设置了一个原罪概念？
为什么乔布斯、马斯克那么伟大？
因为他们——是人类的创造者
他们巧妙地，构建人类文明秩序
把人性中的关系演绎和力量演进分开
他们用宗教来处理人的社会关系
用哲学方法论来演绎人的思想
那么，又怎么处理人的利己主义原则？
他们设计了一套上帝体系——神性高于人性
又用一套政治哲学
以法治治理人性
但是，他们的核心是——
只有创造力才能解决人的终极问题
而我们的儒学根本还是三纲五常
只设计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次序
在奋谈湖蛰伏数十年的长者
在夕阳退去暴雨将至时依旧滔滔不绝
唉，不管他们听不听得进去
反正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如果他们是榆木疙瘩、铁煤铁板
我也撬不开
榆木疙瘩、铁煤还可以生火呢
而他们，简直就是生锈一万年的铁锁！
至于我国当代小说
我已经二十年没有读过了
太差
扩大版故事会
新一代还不如老一代
总之，不能说太多，因为你
无法撬开一块……铁煤！
想起我初写小说那会
和超人玩了几年
后来他跟朱莉花离婚后就不跟他玩了
朱莉花那么好的女人
竟然跟他离婚了
我他妈认为他不是什么好货
程健也他妈不好玩
一坐下来就跟我摆大哥架子，傻逼
他就喜欢凌驾我
但妈的，在我少年时代，他们都宠溺我
我那时是高原地区第一才子
那不是开玩笑的，八岁就出道了
青藏高原、内蒙古高原、黄土高原、云贵高原
我是最小的
程健家的门我随时可以进去
他们家大门二门的钥匙，除了他老婆和女儿
他也得给我配一把
那个时候
超人、程健他们除了老婆
什么都愿意给我
就这么宠我的。后来
是我感觉他们人格太有问题了
就慢慢不再上门了
我少年时代，跟张多宝走南闯北
甘肃，北京，上海，湖南，新疆……
在这个著名作家屋里睡三天
在那个著名诗人屋里睡三天
白吉他们连毛都不懂的时候
我差点去兰州大学读作家班
以后若是孙天马写文章，会写到这段的
张多宝、王铁志都清楚
但是这帮活宝太恶习
我后来都疏远他们了
尽管，我从内心还是感激他们的
我八岁就跟他们一块闯荡江湖
当然，我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就是小学生诗人群
这些，白吉连毛也没有接触过
等我上了初中时，白吉听说
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就买火车票
夜里找到我家，要拜我为师
从此，他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多少年过去以后
我对这个少年的论断是：
无可救药，他早与这个时代
失去了对称
另外，还要说的一条就是
少年时代，他们处处充当我的守护神
随着我基本成熟后
也认知了他们身上恶的一部分
就经常挖苦他们
他们也受不了
他们认为宠物猫不听使唤了
凡此种种……
唉，就说为啥，一辈子的兄弟也会翻脸？
我其实心是痛的！
这种心痛，成为——
我宝贵的写作资源之二
像超人、张多宝、王铁志
我内心还是很爱他们的
对他们也有内疚的东西
我想好了，等到70岁，我要坐下来
跟他们重修旧好
白吉那里我也要去的
这些事我一定要做的
如果他们谁先死了
我去给他们树碑
我知道你意思
我就是这意思：
年轻时可以是畜生
年老了要做回人
从内心，我还是希望他们好
不要随便糟蹋自己
像尼克大师，我也希望他能好起来
他迟早会在走投无路中成熟的
不然他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奥秘
什么大师，都是虚晃
伟大的天才不可能这样的
不能把天才跟作货放在一块
尼克大师不理解什么叫天才
人类的天才是贡献人类的
不是让人类任他胡作非为的
越是天才越认为自己的渺小
就像一般人都不理解什么叫爱？
什么叫爱欲？
很多人以为，慈悲和悲悯之心也是爱
你爱你的孩子，你会为孩子带来
一切美好健康安全的东西
同样，延伸到世界
你如果发挥自己的才能
去创造世界所需
那是——真正爱欲
如果没有这个才华，那就努力工作
再如果，连努力工作都不行
那就照顾好自己
尽力不要去索取
这——才是爱
我们不一定要有绝对的利他之心
但是，尽可能消解利己之心
但是，这些个活宝，他们是搞不懂的！
我先把我的《DNA双螺旋逆转纲要》
找出来发你
你看看，我每天都在干什么
还哪有闲工夫
不管洗澡堂还是厕所，都得有柱子
我这个小说，已经完全构想好了
就是没有那个兴致写了
什么时候，我把构想卖给你，你来写
我好构筑下一部长诗——
《地球人如何找到外星人》
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底是谁抄袭了谁？
我们是被外星人所控？
还是外星人控制了我们？
到时你就知道了
你们，一辈子都活在我作品的影子下
我，才是外星人的鼻祖
哈哈，雷声来了，休息时间
在奋谈湖蛰伏数十年的长者
因他的滑稽搞笑，耽误了开荒种豆